剑骨 第270节
太子无奈笑了笑。 他摇头道:“是本殿想得太多了……过几日,本殿倒是要去宫里打听一下,这个帷帽女孩,到底是什么来头。” …… …… 徐清焰离开松山。 崤山居士就在不远处等着自己,马车已经备好。 白袍居士看起来笑意盎然,打趣道:“怎么还牵了一头活蹦乱跳的獐子,这是准备烤着吃还是炖着吃?” 那头土獐子极通人性,听到这句话,惊得一跳,两耳立起。 徐清焰无奈道:“老师……别吓唬它了,喏,这是铃铛。” 她从怀中取出了铃铛。 这一次松山猎场的结业修行,就是要取回这枚铃铛。 “不错。” 崤山居士接过铃铛,若有所指道:“就是这一趟耽误的时间有些久了。” 徐清焰自然知道这头老狐狸就躲在暗处,一路上什么都看见,闷闷道:“路上遇到了一些事情。” 崤山居士看着徐清焰,忽然开口:“那位是大隋的贵人,很大的贵人。” 徐清焰扬起脸来,看着灵山大德,道:“我知道啊。” “白龙殿下,大隋太子。”女孩忽然笑了,道:“我又不傻,怎么会看不出来?” 她登上马车,催促前面的马夫快点驱车。 一同登车的崤山居士不免有些语塞,他看着徐清焰,无奈道:“要知道,这位太子常年流连于青楼红馆,即便是大隋最高层的那些大人物,想见太子一面,都相当困难……” 徐清焰摘了帷帽,换了一层面纱,轻薄了许多,呼吸也轻松了许多。 她看着崤山居士,认真说道:“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?” 崤山居士声音一滞。 “按规矩来说,松山猎场结业之后,我就可以外出了,是不是?” 崤山居士无奈道:“按规矩来说,是这样的……” 掀开一角车帘,把脑袋搁在车厢门框,随车厢震动一同颠簸,双手垫在下巴的女孩,忽然傻傻笑了起来,眉眼弯成月牙儿,轻柔道:“我想快点回天都,去见宁奕先生。” 第304章 缘见 剑行侯府邸里。 两道身影,仍然安静。 停下在纸上勾画的动作,丫头抬起头来,星辉摇曳的油灯灯芯,距离干枯只差一截,她伸出一条手臂,两根手指轻轻拈过,将那团灯芯连同火焰拈在手上,自身剑藏星辉的注入,让这团微弱的火苗大放光明。 不远处,对着石壁枯坐的白衣少年。 恍然惊醒。 他醒过来的那一刻,下意识伸展了一个大大的懒腰…… 柳十一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一觉了。 他看着那副石壁上裴烦刻画出来的“小诛仙阵”副阵,什么六十四符箓,什么镇压巽方,这些词句,竟然一个一个跳入脑海,化为难缠的象形符箓,一时之间,自己陷入天人交战,神魂恹恹欲睡……这是他第一次面壁睡着。 匪夷所思。 柳十一打了一个懒洋洋的哈欠。 “你睡醒了?”丫头捻火来到他的身边,道:“是这面石壁上的小诛仙阵副阵一角领悟完了?还是放弃了?” 柳十一神情古怪,看着丫头,一字一句道:“在我四岁那年,拎起剑后,面壁三天三夜,自此在剑道上一骑绝尘,从未有过疲乏……我本以为,是资质过人的原因,所以面壁再久,苦修再久,亦不会觉得困顿。今日……我终于明白那些愚钝之人的感受了。” 裴烦啼笑皆非,看着柳十一。 白衣少年的眉眼十分认真。 “在下深知阵法大道不易,日后还是专心剑道。” 这一句话盖棺定论。 柳十一咳嗽一声,默默用这一句话,带过了自己在阵法和符箓之道天赋不够的尴尬事实。 这其实也很正常…… 三千大道,哪里有人条条大道都能走通,哪里有人每个方向都是天才? 他缓慢站起身子,揉了揉眉心道:“裴姑娘,你今日画了一整日的符箓?” 裴烦嗯了一声。 一句“你难道不会觉得累么”,硬生生被柳十一憋回嘴里,回想起剑湖宫修行的时候,也曾有同门这么问过他。 他闭关在剑湖宫的寒山石壁,一坐就是七八日,每每出关之时,还是精神抖擞。 柳十一看着满墙石壁的符箓纹路,越看越是感慨,越看越是沉默,看来看去,只觉得这些符箓的确深奥玄妙,恨也只能恨自己,真真不是符箓阵法的这块料……别说是眼前这座“小诛仙阵”了,就算是一座湮灭涅槃大能的“大诛仙阵”,放在自己面前,他根本就看不懂。 “整日画符,想来不太轻松。”柳十一看着裴烦。 裴烦轻声道:“也就这几日了。” 白衣柳十一“嗯?”了一声,他看着丫头,后者捻着一团火焰,一缕一缕的剑气从掌心火花之中飞掠而出,擦拭墙壁,将石壁上的痕迹全都抹平涂去,飞屑在空中燃烧,被风气带上剑行侯府邸的上空,然后湮灭溢散。 “宁奕与我,在天都静修已久,树挪死,人挪活,这里太闷了,总是要出去走一走的。” 丫头擦干净石壁上的痕迹以后,重新回到了桌案上,轻声道:“应该就是这几日了。” 说完之后,丫头重新续上了一根油灯灯芯,火光燃烧,星辉游掠在剑行侯府邸内,府邸撑起了一座圆形碰撞,内里亮若白昼。 柳十一回头看着裴烦,道:“喂……” 他本来还有一些话想说,宁奕这厮还没归府。 丫头又继续伏案读书。 柳十一欲言又止,只能作罢。 他重新回过头来,站在空白的石壁面前。 “咿……” 这面石壁上,曹燃的道痕,宁奕的剑气,丫头的符箓刻纹,原先糅合在一起,极为复杂,如今倒是被擦了个干净,什么都看不出来。 简单到一片空白。 柳十一目光放空,没来由的,心底竟然生出一丝顿悟。 掌心抵石壁。 这面石壁原先涂满了各种各样的纹痕,导致他什么都看不出来,如今空空如也,像是一片大雪盖过。 反倒更容易看见。 柳十一喃喃道:“白茫茫一片……真干净。” 他距离某道难以言说的剑境瓶颈,突破只差一线。 柳十一的身上,一直配着那块剑湖宫宫主亲传弟子敕令。 那枚敕令轻轻跳动,传递着一条一条的讯息。 …… …… 东宫那位娘娘说的不错。 宁奕等到暮时,也没有等到徐清焰回宫。 他对东厢院门前的两位灵山苦修者留了几句话,大意是自己来过了,等了一些时候,回去了,勿挂勿念。 其实找徐姑娘也没什么事情。 过段时日,可能会离开天都。 在这之前,也算是正式告一个短暂离别。 宁奕心想,如果能够跟随灵山大德修行,其实对徐清焰来说,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……自己只要看到徐姑娘安好,那么一切便好了。 沿着回去的路,宁奕双手环抱脑后,他走到一半,似乎心有所感。 骨笛叶子轻轻摇曳。 他望向皇城外的一个方向。 那个方向是松山的方向?宁奕并不知道……但是他顺应着心中的念头,向着骨笛叶子摇曳指引走去。 …… …… 马车颠簸。 正在赶回天都的路上。 徐清焰怀中抱着那头大的碍事的獐子,崤山居士喜欢喊这头獐子叫“蠢驴”,一来二去,这头獐子敢怒不敢言,两眼瞪得滚圆,不断以鼻嗤之,一人一獐,来来回回,往复不断。 “很久以前,灵山上住着一头蠢驴,跟你长得一模一样。”崤山居士叹气开口,道:“我每天都会喊他一声蠢驴。” “噗!” 土獐拿鼻孔对准灵山白袍,喷了一口气。 崤山居士看着獐子,微笑道:“但他跟你不一样,他会开口说话,所以我喊他蠢驴,他总能骂回来,而不是只能像你这样憋屈的拿鼻孔喷气,你便是喷得再厉害又有什么用?” 土獐这一次只是两眼瞪得滚圆。 “好好修行,万物有灵,如果你能开口说话,你就会知道……骂回来也没有用。”灵山白袍感慨说道:“因为他打不过我,所以我每次喊他一声蠢驴,他骂回来,我便会。” “铛”的一声。